太陽我的心 - 陽光和綠葉(3)

2015052211:59







為了創造一個很好的心態環境,以便進入定境開顯般若(即真
心),初入門的禪者認為他們必須壓制所有的思想感情(即妄
心)。他們採用種種方法,如把意念集中在某一對像上或者是
數呼吸,試圖堵住思想情感的產生。專注於某一對像和數呼吸
是一種很好的方法,但是它們不是用於壓制妄念的。我們知道
哪裡有壓迫,那裡就有反抗。壓迫與反抗總是相續而生。真心
和妄心同是一心。否定此即是否定彼,壓制彼即是壓制此。我
們的念即是我們的自我。我們不能壓制它。我們必須用一種恭
謹的、柔和的和絕對非暴力的方式對待心念。由於我們連"究竟
什麼是自我"都不知道,我們又如何能知道某一心念是真是妄,
是否該壓制以及壓制什麼?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覺照之光照
亮我們的"自我",並促其覺悟,這樣我們就可以直接看透心念。

正如花葉僅僅是植物的一部分、波浪僅僅是大海的一分子,觀念、
情感和思想僅僅是自我的一個組成要素。花葉是植物生命的自然
展示,波浪是大海的一種自然表現。著意壓迫和抑制它是徒勞無
功的,也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觀照它們。因為它們存在,所
以我們可以發現它們產生的根源,這根源與我們自己正是一回事。
覺照的太陽植根於自我之核心,它可以使自我獲得自覺。它不
僅能照亮所有現行的思想情感,它同時還可以照亮自身。(這段
意思是說,覺照的功能源於第八識之見分,第八識除見分之外,
還具有自證分和證自證分的功能譯者注)讓我們回到那杯蘋果汁。
它還在靜靜地定著。我們的觀念之流繼續湧動,但是現在,在覺
照的光照之下它靜靜地流淌著,我們也隨之平靜下來。心念之流
與覺照之間的關係並不像自然界的河流與太陽。因為,無論是子
夜還是正午,無論是看到太陽還是看不到太陽,密西西比河的河
水仍然在流動,不多也不少。但是,當覺照之光照臨在我們的心
念之河上的時候,我們的心態就會發生改變,在這裡心念之流與
覺照之光本質上是一,而不像自然界的太陽與河流是判然兩立的二。

讓我們考察一下樹葉的顏色和太陽光之間的關係,它們之間也
具有同樣的性質。在子夜,星光和月光只能顯示樹木和葉片的輪
廓。但是,如果太陽光突然打過來,樹葉的綠色就會立即呈現出
來。四月的樹葉綠油油的,全仗太陽的照射。某一天,我坐在
樹林中,模仿《般若波羅密心經》,寫道

陽光即綠葉

綠葉即陽光

陽光不異綠葉

綠葉不異陽光

一切形色亦復如是

一旦覺照的太陽燦爛地升起,心態馬上就會發生一個巨大的變
化。在禪定中,覺照的太陽冉冉地升起,我們因之把一切看得
更透徹。在禪定中,我們似乎有兩個自我,一方是湧動的思想
情感之流,另一方是覺照之太陽。兩者中,何者為真正的自我?
何者是真?何者是妄?何者善?何者惡?朋友,請你平靜下來。
放下你概念思維的利劍。不要如此匆忙地把你的自我一分為二。
這兩者都是自我。兩者無一是真的,無一是假的,同時兩者又
都是真的又都是假的。

我們知道,光和色是不可分的。同樣的道理,自我的太陽
(指覺照譯者注)與自我的河流(指思想、感情譯者注)是
沒有區別的。來,跟我坐在一起,微笑吧,讓你心中的太陽升
起來,如果必要,閉上你的眼睛,以便更透徹地看清自我。
你的覺照之光僅僅是你自我之流的一部分,難道不是這樣嗎?
像所有心理現象一樣,它遵循同樣的法則產生、消亡。為了
用放大鏡觀察某一事物,科學家必須把光線打在被觀察的對象
上。為了觀察自我,你必須把覺照之光打在上面。

我剛才告訴你,放下你的概念化之劍,不要把你的自我劈為兩
半。事實上,你不可能把它一分為二,即便你想這樣做。你認
為你能把太陽光同樹葉的綠色分開來嗎?你決不能夠把能觀的
自我同所觀的自我分別開來。當覺照之光升起來了,思想、情
感的性質也就發生了變化。它們與能觀的心融為一體,顯然它
們有區別,如同樹葉的綠色和陽光一樣。不要從二元觀念又滑
向一元觀念。永遠安住當下的覺照之光同時就是它的覺照對象。
當燈拉亮的時候,燈本身也被照亮了。"我知道我知道","我
意識到我在意識"。當你認為"覺照之光在我內心熄滅"的時候,
就在這瞬間,覺照之光又重新亮起,比光速還快。


一行禪師著